长终

此去经年，一朝轮回。

 

春

贺涵刚去深圳没多久，上海就又一次迎来了春天。

其实，少了一个人开车带自己找地方徒步，季节的变幻，对唐晶来说，也就仅仅只是职业套裙外面，大衣的薄厚增减而已了。

 

高楼大厦外面那点少得可怜的绿化，真的是越来越难让她感觉到，春天来了。

 

 

 

贺涵走了之后，把汤圆托付给了老卓，老卓走了之后，又把汤圆托付给了洛洛。

一次去酱子，看见这只大白团子蹦着跳着向自己扑过来，就说什么都一定要把它带走了，再忙再累也想要照顾好它。

 

毕竟，贺涵说过的，从一而终。

老师没做到的，学生总要完成。

 

 

其实，她哭着在车里说完那段话的时候，也就没什么所谓的恨之类的了。

十年，她哪里是狠心的人，只是到最后也不甘心罢了。

 

有时候回家晚，汤圆就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等自己，白绒绒的一团，真的是很难想象，它已经从当初那个路都走不快的小家伙长到自己都抱不动了。这是多少个季节啊。

 

往往复复，周而复始，万物更迭，来去留回。

 

 

 

 

有一天收到了老卓做的鱼干，足足够她吃上个小半年。里面还顺带捎了封信，无非是让她好好注意身体工作上尽力就行别太尽心，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他都会邮云云。

只是在信尾，他说，贺涵在深圳没和罗子君在一起，像是赎罪似的独自生活着。并且，十分挂念她。

 

其实她想，这也就足够了。她前半生认真对待过的那个人，到后来知道了他曾经也认真对待过自己。

 

 

一个case结束后，她终于微微松了口气。

往屋外看下去，春意正浓，树木转成了一种朦胧有透着深色的绿。

 

天气刚刚好，适合穿上那双喜欢的平底鞋，出门走一走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夏

唐晶有一天中午，绕远跑去平儿原来的学校附近的甜品店给大家买下午茶。正是中午时候，学校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出来觅食，热热闹闹的。

 

“唐晶阿姨！”唐晶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，但一回头，平儿真真切切站在那儿，向自己跑过来。

 

拍拍他的头，“平儿长高了啊，怎么回来了，没和妈妈在深圳吗？”

“我们早就回来啦！妈妈上个月就把工作都做完了。还说你很忙，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看我。阿姨你现在还忙吗，是不是很快又能来找我了？”终究是孩子的天真，不会明白大人之间的纠葛。

“好啊，阿姨下周还来看你，现在阿姨带你去买蛋挞好不好？”

 

 

晚上的时候，就接到了罗子君的电话，说是谢谢她，今天对平儿这么好。

本来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，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，刻意装出的冷漠也就无意间染上了些柔和的声线。

 

她说啊，她和吴大娘处理好工作就回上海了，怕和贺涵一个城市会遇见他，也怕这下半辈子都不知道唐晶过得怎么样。

她说她从一开始就后悔了，快四十多岁的人了，任何感情上的模棱两可都应该划清界限的，而不是幻象丛生。

她说啊，就像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凌玲一样，有些事是真的放不下的。但她感谢前半生里，一直有她的陪伴。

 

最后她说。

“贺涵那些所谓的对我的好，都是生活里的举手之劳，但他从来没能把谁放在心里的地位比你重要。”

 

唐晶听着听着，不自觉泪流满面。

 

 

 

她说的没错，有些事的确没有办法原谅，就像夏日里台风过境留下满目疮痍，任凭奋力修复，也没了原来生活过的真切。

 

她这不是心软，只是释然。

她的前半生里，奋斗太多，回忆却又太少。她没有那么多的力气，去怨恨和较真。

 

就当是一场仲夏夜之梦吧，醒来后，就像现在这样。

感受着夏风的温热。

拥有着同样温热跳动的心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秋

贺涵在深圳权当休养生息，偶尔空闲再出海打打渔算是消遣。

然后，大段大段的时间，用来送给脑袋里的她。

 

自从他收到了唐晶哭着传来的语音，便再也不忍心去打开那部旧手机。

他早该意识到错了的。老卓说的对，有时候人到死才知道，自己爱的是谁，谁又爱着自己。

 

 

 

有一天看见原来的同行，转发了一条资讯圈公众号文章。上面说唐晶签下了一个高难度案子，执行也做的如范本般成功。最后结尾，还不忘附上她一路的光辉历史。

 

贺涵发现，他还是会以她为骄傲，她的每一步履历，他还是可以倒背如流。

想着想着，心酸也就越来越多。

 

到厨房找了瓶红酒，拿出来之后才发现，和她当年送自己家的，是一个牌子。

唐晶一直不知道，算上今年，十一年，没到她入职纪念日，贺涵都回去买一瓶和她送的一模一样的红酒。

去年，他怎么也没找到那个系列，后来找了好多家，买了一箱礼盒，扔掉里面另两瓶酒，却把这瓶最便宜而不起眼的酒提回了家。

 

贺涵不知道，明年自己还能不能再卖到这个十年前普普通通的国产酒了。

 

 

 

鬼使神差地，找出了一直放在抽屉里的旧手机，也许只是为了听听她的声音，或者看看原来发过的那些短信。

 

结果，一打开手机，就涌进来上百条短信，署名全是唐晶。

她大概以为，自己永远都收不到这些信息。

 

从头看到尾，贺涵看得很慢，几乎花了一夜的时间。

 

都是些生活琐碎，今天遇到了什么人，汤圆死活不肯剪毛这类的小事。就好像自己还在她身边，还在陪她共渡这一年。

只是没提过爱，也没提过恨。

 

 

最后一条是昨天立秋发的——

“没有你的日子里，我也当真是四季无虞。”

 

 

上海那边，应该已经下起凉凉的雨了吧。

换作从前，正是和她挽着胳膊去健身房的好时节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冬

入冬了，唐晶怕冷，恨不得披上三件外套给自己全副武装。

 

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，不知道从那天开始，每天都会往贺涵的旧号码里发一些信息。就好像他会在某一天平常地突然回复自己“今天下班带你去吃本帮菜”一样。

 

反正，他应该也是看不到的吧。

 

 

 

不知不觉，一年差不多也就这样过去了。

 

她一直在学着离开贺涵，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真的适应了。

她真的，还是没从贺涵那儿学到过一点儿心狠。

 

 

 

 

贺涵从刚刚降温的时候就想回来了。

唐晶怕冷，每年冬天都抱着自己这个人形暖炉不肯撒手。

他给她买了很多围巾，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用上。

 

 

 

收拾妥当，他就订下了返程的机票。

上飞机之前，拿旧手机号给她发了信息。

再平常不过的语句，像之前无数次出差回来的短信一样。

“我八点的飞机，大概十点二十到上海。”

 

他在赌，赌一个唐晶。

 

 

 

飞机延误了半个小时，但出登机口的时候，真的看见了她。

头发剪得短了些，全套的职业装，应该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。

 

趁她不注意，绕到了她的身后，抬手把自己的围巾，从背后围给了她。

在她惊诧地回过身的瞬间，撒开行李箱，紧紧抱住了她。

两个人是同时开口的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你知道吗，为了你我推了一个会。”

 

贺涵没想到的是，唐晶轻轻抬起手，也环住了他。

贴在脖子上的肌肤，感觉到了一滴眼泪。

 

 

出了机场才发现，上海少见地飘了一层薄薄的小雪。

足以让天地，看起来白茫茫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此去经年，一朝轮回。

四季无虞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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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是，特别有冲动想把这个原来想好的结尾改了的。

但是后来还是保留了这个，随便吧，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复合。

 

现在想想，我原来应该喜欢过你。

这句话既有时间，又有程度。

那你看，想爱的时候就爱吧。

 

最近神志不清，当我发神经好了。自己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也不知道是对是错。

 

这次，不祝你四季无虞。也不祝你无风无雨也无晴，不祝你无风无雨年复年。

祝你有那么一瞬间可以抛开骄傲，爱得恨得恣意又张扬。

 

 @Juno_TSU 谢谢你陪着我，这篇小文章送给你，无数个聊天的深夜送给你。

谢谢你看到了我的文字。

你来了，一切都刚刚好。